花开四月
作者|雨帘
今年的花儿,似乎比往年总要好些。这种好,似乎并不具象得很,心里知道,它们就是好,是心头最暖性的芬芳。
冬日时,铁线莲完全枯成了真正的铁线,衰败到极致。放任不管,堆到一边由着它去。生死有命,再怎样,大概也不是我的错。滕本月季更糟,牵着窗外的拱门花架,一层一层,牵牵绊绊,定然搬不进屋。风吹过,霜打过,大雪覆盖过,零下十度结冰过,隐隐觉得路途未知,以为活不过来年。渐渐从心中抹去它们的身影,以新的遇见来替代它们曾经给予的芳香,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,在这熙攘人世间。
某天抬头看一眼窗外,晚霞将尽,却有一丝绿意盖住了往日的枯竭,纯粹得令人惊叹。那些月季,在春日的光景里悄无声息地独自欢腾,而我,只会盯着它们发呆。我们隔着一扇窗,相互映照,感受彼此沉默中的热烈。那一刻,真是为它们骄傲。
铁线莲也开始苏醒,所有我觉得不行的花儿都在苏醒。它们顺从着春天的温情厚意,安安静静,回到完全属于它们的时光里。我不知它们对我是否有所埋怨,而我自知,内心一度沉浮起意,为日前的怠慢,有着好些愧疚。
四月来了,老家的油菜花开始稀稀疏疏,慢慢结籽,可我的花儿正当时。其实,岂止是我的花儿,还有路边的,篱笆旁的,河岸两畔的,以及,小区里的。我的小区算不得高档,但也因着各种花儿,四季分明。海棠、玉兰、樱花、杜鹃、茶花,紫藤……一波一波地开,又一波一波地谢,不一样的繁盛,不一样的声色沸腾。于我,都是喜欢着的。它们或安静,或不羁,各自安妥。
路过一家院落前,突然闻到一阵花香,似有遗落世外的暗洁,忍不住停下来,用力嗅了又嗅,嗯,刚刚好的味道,刚刚好的喜欢,不单薄,亦不过于浓烈。主人说,这叫木香,一簇一簇的开。看似淡雅,却分明开得热烈磅礴。主人又说,它们好养活,一旦落了脚,便会拼了命地长,拼了命的开。它们沿着院落的木门向两面延展,直到覆盖了整个院墙,曼妙伸展开成无与伦比的锦色。讨得一枝,欢喜而归。
小城的花儿越来越多,多得纷乱,也美得炫目。回乡的友人感慨,如今的老家,似乎能够称得上“樱花之镇”了。的确是这样,从前稀罕着的,如今开始寻常,它们在小城各处落地生根,花期短暂,却声势浩大,开得辽阔熙攘,开得颠沛缠绵,稠密的花朵漫天飞舞,有着生命的味道,决绝,尽兴。
家中最大的亮点是几株绣球,每株都有差不多二三十个花苞,像是倾尽所有,沉醉在自己的光阴里,舒展,绽放,任性又自由。想象着一个月之后的阵势,无法自持。那会是怎样的风生水起,一朵花有一朵花的温柔,一朵花有一朵花的铿锵。
我其实愿意记录每一朵花的生长历程,无论是用相机,还是文字。我一直认为,所有的花儿都有世间最充沛的美,圆满,或损伤,也都是一种力量,也许,你无需探究,只要在开满鲜花的道路上,一步一步,一季一季慢慢行走,直到跋涉到世间的最深处,直到,花开了谢,谢了再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