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信文化摭记
原创: 侯万福 我的大学 2017-03-14
最近两年,人们对书信文化特别关注。特别是《朗读者》、《见字如面》栏目的问世,更加增添了人们对书信文化现象的热议。
书信,是人们心灵沟通的重要方式。人们之所以离不开书信往来,是因为人与人之间存在沟通的渴望和需求。
这种语言文字表达方式,自古有之。今天,我们看到的书圣王羲之的墨迹,有不少是信笺。比如“丧乱贴”、“寒切贴”、“快雪时晴贴”等。诸葛亮的《诫子书》,短短86个字,堪称书信教子的经典,至今对后人有重大的影响和教育意义。《曾国藩家书》,自出版后,一直受人亲睐,被人们称为“治家教子”的好教材。从这些书信中,我们看到了先人们那时的生活方式和他们的精神世界。那时的人们写信都用毛笔,平时的书信交往本身就是一篇好的书法作品。文字和书法的特质,存在于书信中。现在保存下来的古人信件,既有文学的价值,又是一幅好的书法作品。
在现实中,书信可以拉近空间距离,在距离之间产生的渴望,才有了“仰首望飞鸿”、“家书抵万金”的情怀。
到了近代,出现了邮政。我国从1913年宣布“裁汰驿站,开办邮政”。有了邮票、邮戳、信封等邮政元素,书信的私密性、个性化方才变得有仪式感。书信的形式自产生那天起,就一直存在下来。只是由于当今通讯科技的发展,逐渐被电子邮件、短信、微信等形式取代了。
笔尖上流出的温暖,见字如面的感觉缺失了。
有一次,我在给学生上课时,问同学们:“你们现在还经常写信吗?”同学们大都摇摇头,有的干脆就说:“老师,我们现在不写信了。”学生们的回答代表了一种极普遍的现象,可见,书信文化在青年人那里已经日渐消失,纸香墨香,一种自古有之的留有温度的交流形式,在晃眼的电子屏幕上冷却了。变成标准的印刷体字,输入快捷而言简意赅,产生出不少的网络语言,有时还用表情符号代替。各种各样的表情符号,隐藏着的丰富的话语,只能想象和猜测了。
事实上,书信不仅是一封书信,而是一种情怀,是情感流入笔端而泻下的满满倾诉。不同的笔迹留下了书写者的心绪。事实上,纸质的文字书信与电子版的文字输入,在人的心理和情感上有着天壤之别。
书信本身存在着一种庄严的仪式感和厚重的文化内核。书信的书写,有严谨的格式规范。千百年来,书信存在于官方与民间,丰富和装点着这个多彩的世界。
书信可长可短,有抬头,敬语,空格,分段,收尾,落款,日期等格式要求。端庄秀丽的字写在信纸上,字里行间倾诉着亲情、友情和爱情。字迹的亲切感跃跳在纸上,化作丰富的联想,看了字迹仿佛见到了本人一样。
把写好的信装在信封里,信封上写上收寄人的姓名、地址,再贴上一枚精美的邮票,可算上是一件完美的作品。把信投到邮筒里,留下的是期盼和等待。收信人看到后,感到有一信抵万金,见信如晤之感觉。字迹跃然纸上,情怀记在心里。信收到后有时还不止看一遍,不少人还有珍藏书信的习惯,把它珍藏起来,成为一种长久的温暖记忆。
在电子通讯还不发达的过去,书信往来是最普遍的。在城市和乡村,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走家串户,把信快捷的送到收信人手里。我记得在60年代,还拍过一部乡村邮递员题材的电影,颂扬着人民的邮政使者。
我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写信了。那时每逢过中秋节、春节,父母亲总让我给在宣化的伯父、北京的舅父、昆明的大姨写信。信的内容大都是简单朴实的问候话,我记得在信的结尾处,母亲总要叮嘱几句,要写上“请勿挂念”几个字,好像这样她的心才能放下来。
1967年春季,我舅舅舅妈从北京被下放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劳动。有一天,我去看望他们,坐了没多久,他们让我给远在昆明的大姨写信。舅舅口述了内容,我写好让他看,他说,“信的内容写的很完整,也很清楚明白,只是写信的格式还要注意,抬头、收尾落款和日期的格式要注意些。”我按照他老人家的要求,又改写了一遍,誊抄好之后,拿回县城寄了出去。从这以后,舅舅的教导我一直记在心上。后来,每次写信我都十分注意格式,从那以后,我也特别喜欢读一些名人的书信。
名人的书信,涉及的内容很广泛。《鲁迅全集》中收入了他写给友人、夫人的各种信件1333封。信写的有长有短,每封信都表达着深邃的思想和精深的语言魅力。哪怕是小小的事情,在他的笔下写的那样生动、深刻。《傅雷家书》收入了他写给儿子傅聪的170多封信。楼适夷先生曾这样说,《傅雷家书》是一部最好的艺术学徒修养读物,是一部充满着父爱的苦心孤诣、呕心沥血教学篇。我从名人的书信中学到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。
在伟人的书信中,我读过《毛泽东书信选集》、《***书信选集》。***的书信集收入了他1920年至1965年写的372封书信。周总理的书信集收入了他1918年至1975年书写的300封书信。两位共和国开国领袖的信件,反映出了他们在长期的革命实践活动中,同党内同志、党外朋友、亲属、故旧的交往;在书信中论及重要的政治原则、理论观点和方针**。从每封信中,看到了他们的党性修养,思想作风和革命情操,读后受益匪浅。
书信属于应用文体。讲究格式,书写着人情事理。有时当面不好说的话,在书信中可以真情流露。比如黄永玉致曹禺的信中就有这样的段落:“你知道,我爱祖国,所以爱你。你是我那时代现实极了的高山,我不对你说老实话,就不配你给予我的友谊。”读到这样的信,没法不被写信者打动。
书信的这种古老形式,虽然随着时代发展变得越来越少,但人们还没有忘记它。过去,我们好多出版社精选出版了大量的名人、伟人书信集,供人们阅读,从中来汲取智慧,这些书信在人们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记忆。最近中央电视台热播的《朗读者》的书信朗读片段,又给人们带来了一种久违了的书信文化气息,一石激起千层浪,受到了观众的好评,引起了社会的关注。
书信是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,是深深扎根于民间土壤中的温暖种子。如果我们怀念过去的书信形式,最好的做法就是在写电子邮件时,重新记起书信的仪式感、郑重感。不要被轻浮、浮躁的交流形式所代替。
书信是一种抹不掉的文化记忆,它仍然是人们心灵交流的一种重要形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