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案:鹤千树
配乐:宏宇
朗诵:东皇薄荷
混音:宏宇
企划:汐音社
制作:汐音社
绍兴十七年岁末,距离建炎南渡,已过去整整二十年。
大雪稍霁,后辈们围炉团坐,猜说今日宫中大傩仪,一定很热闹。小儿女点完爆竹,吵着,要吃一块胶牙饧。昏昏欲睡之间,老人发觉新换的郁垒神荼,恍惚变成了当年南熏门外的镇殿将军,后面还跟着顾盼神飞的小妹和钟馗,被手执金枪的武士簇拥着,锦绣彩衣浩荡如满天繁星。老人正要走近,却听锣鼓骤响,繁星寂灭,眼前光影消散,除日的冷风吹得他一瞬清醒过来。原来是打夜胡的乞丐们,嬉皮笑脸破衣烂衫,讨完了钱米,向不知何时复又吹起的风雪深处走去。
他终于肯承认自己是个迟暮的老人了,不然怎么思绪好似游魂,东飘西荡,尽往回忆里藏匿呢?他想起六年前,大雪也似今夜这般飙飞。烈风把从贺兰山听来的呜咽,悉数刮向江南,如怨如怒,如泣如诉,却在建康城外的十里亭处,陡然升了调。建康府通判杨邦乂昂首立于风中,面对金人的强兵悍马,以血书衣:“宁作赵氏鬼,不为他邦臣。”速杀我!金人四太子完颜兀术怒极,命人剖其腹,取其心。百草枯折,烽火里遗民泪尽,而王师北定却遥遥无期。次年仲春,迟到了四个多月的捷报,终于从长江南岸传来。梁红玉亲执桴鼓,将金兵步步逼至黄天荡。完颜兀术败退,再无还手之力。当晚,他似乎又听见风波亭外的呐喊:“天日昭昭,天日昭昭!”却渐渐由沉郁转为了快意。
可老人知道,从前的风流意气,终是成为西子湖畔不复醒转的旧梦。临安的酒,到底还是太温吞,不然怎么就烧不烫低吟浅唱的调子,催不起壮志凌云的丹心。
曾以为靖康之难已是百年耻辱,却发现后生不以为然才是千古遗憾。大雪永不停止。老人突然想念,那个八方争凑万国咸通的盛世,在十丈软红的光影里酿着最爱的砂糖冰雪冷丸子。日落前,去尝一口王楼山洞梅花包子,轻提慢移,开窗喝汤,然后就着潘楼东街的月色,逛完五更天的鬼市子。最后去相国寺,问一问太平罢。金塔雄伟,宝相庄严,然而此身何往,吾乡何处?长殿里无人响应,只有诵经缓缓,“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”
“古人有梦游华胥之国,其乐无涯者,仆今追念,回首怅然,岂非华胥之梦觉哉。”可是醒过来又有什么好呢?且将往昔入酒,沉醉一梦。
我与你说,那是最好的时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