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说九尾的灵狐想要长出第十条尾前, 总要帮助一个凡人实现一个愿望.
每实现一次, 就会少掉一条尾, 再次修炼百年才能重新变回九尾的样子.
我很好奇, 这样的轮回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, 什么时候, 我才能变那十尾模样, 逃离到红尘之外, 渡身成佛, 太上忘情.
于是等啊等啊, 等过了一年花开一年花又谢.
佛却总是, 笑而不语.

后来我听说你去了人间, 寻一朵这天宫里所没有的, 血色的蔷薇. 于是我独自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亲手植下的满园静莲, 想起你说的话.
你说古莲开了半朵, 那是找不到另一半的劫. 可是我池里种出的这花儿, 它都是半朵半朵一年年地开, 拖着你眉眼的样子, 半朵半朵地开, 那时我就看到如莲的忧伤, 大片大片次第地绽放.
我想你是去寻那另一半的劫了, 我想是的.
于是那佛前我苦苦跪求几千年, 只为再换与你一世石上的缘. 后来古莲开了一轮又一轮, 我变那白狐模样寻你到世间, 数着花开又数着花谢, 我的原野上雪下了几轮又化了好几轮, 来来去去的人多得都快记不清眉眼的样子, 可我却还从未曾见过你的脸.
你曾经说数着花开就能等到你回来, 可是如今花开了一年又一年, 你不愿要我了么, 我的主人.

其实后来那一天我没想伤人, 我只是想要衔一朵梅花去问问这是第几个年头, 因为雪地里已经好久没有开过花了. 却未想就这样子告别了那一生的回忆.
他们都说九尾的白狐是通灵的孽,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凡人的眼中, 满满的都是畏惧, 却没有想到就是这样子见到了你, 还是那样干净的白衣翩然, 安静而淡淡地听他们说完, 看, 那就是雪野里的九尾狐妖.
可我还是开心, 因为我终于在这一年的花谢之前, 等到了你.
等到了你来除我这妖.

当我躺在雪地里的时候, 看着你的背影渐行渐远地模糊, 身旁是殷红的鲜血大片大片红莲般开在这雪野之上, 扬扬洒洒地铺开来满地, 九尾花一样开了又谢, 你不知道, 还是有一点点疼的, 真的.
那时候我还能记得千年前的佛前, 你也曾温柔对我说, 狐儿不怕, 你看那花开了, 我就接你回去.
如今花儿真的开了, 可是我的主人, 你却为什么不认得你的狐儿了.
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回忆在慢慢扩大, 可我不害怕, 真的, 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疼, 还有一点幸福的伤哀, 无所适从, 亦也无与伦比.

可是一千年过后, 我还是愿再作你的狐, 一只死在你剑下的狐.
一笔一划, 把这生世孤寡认真地刻满肩. 你不认得我, 可是没关系, 没关系, 只要我还认得你, 就好了. 无论如何, 这已是一场心甘情愿的劫, 一错再错, 满盘皆输. 而在故事的另一端, 会是你静好的脸.
可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你了, 因为在到达那另一端之前, 横亘着忘川的河水轻轻地流, 而我在踏上这条奈何桥之前, 我只想再好好看一看你的脸.
可我知道我看不到, 我看不到那河的对岸, 你的脸.
等到看到的时候, 却也已经忘了.

后来我一年年重复着九尾如莲的开谢.
直到了很久之后, 我才明白佛那些笑的真正含义.
因为从没有人曾经说过, 他的愿望, 会是让我化身成佛.
在那些凡人眼里, 我或是一笔巨大的财富, 或是一只当诛的孽.
不过这也没有关系, 因为成了佛, 我就再也不能回这世间, 在你脚前死上又一次了.
我的主人, 当你离去的时候, 我能看到在那遥远的地方, 有一个蔷薇一样红衣的女子在那里等你.
只是你可曾看见, 身后你的狐儿, 九尾寸断如莲.